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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望先锋/Gency】鸾与影(AU,BE瞩目,一发完

BE瞩目

含麦藏和偶像组。






鸾与影

 

“鸾影:宋范泰《鸾诗序》:昔宾王结峻卵之山,获一鸾,三年不鸣。其夫人曰:“尝闻鸟见其类则鸣,可不悬镜以照之?”王从其言。鸾观影悲鸣,冲霄一奋而绝。嗟乎慈禽!何情之深也。”——《夜航船》·明张岱

 

 

他不太记得从什么时候起大家都不叫他雀仔了,也再都听不到一声阿根了,取而代之是一句源哥,源叔,源爷,叫了几十年。正正经经叫他全名的没几个,算下来也不都是什么好事,应该恭恭敬敬叫他全名的大多是要请他去差馆饮咖啡的,但间中还是有好事的,不,算不算得是好事,他大概也是要斟酌。

他现在年纪大了,四五十的年纪,人家说一枝花,他倒是觉得烂残渣了,现在刮风下雨天髋骨都还隐隐作痛,他哥也问他要不要找个时间去找铁打师傅做做按摩,他摆摆手,说不要了,治不好的,能治好那个都死了。他哥听他那么说的时候挑起半边眉,脱下金边的眼镜递给身后跟着的人,露出一双凌厉的眼睛。

哦,对了,他哥是唯一叫他阿根的,现在也不叫了。

怕是早衰了,现在睡觉一有点声音就能醒,他凌晨四点的时候听到开锁的声音,有人鬼鬼祟祟地推门进来了,蹑手蹑脚,没敢发出点声,他倚着门框抱着手臂看客厅里提着鞋子的年轻人,后者被发现了也不慌,朝他扮一个鬼脸,脸上荧光色的纹身在昏暗的客厅里闪闪发光。

他三十五那年收养哈娜,当年还在保育院揪着保姆的头发大哭大叫的小肉团眼下已经长得动人。年轻的女孩打着哈哈,把鞋子放进鞋柜里,三步并两步地跨到他这个不亲生的爹身前讨了一个原谅的抱抱,他摸摸女孩的头,嘱咐她早点睡,这几天要忙,又在她准备溜进房间的时候又叫住她。

“我想听电台。”

戴在手上的智能机是哈娜给他买的,前两年年轻人开始做音乐和模特儿,小有名气了,赚回来的第一笔钱就是给他买了个手表智能机,能帮他锻炼身体,出门有时候也不用带电话,她爹对智能产品的适应性好得不像这个年纪的人,两三下就能上手,唯独这收音机调频不识做,他说他扭旋钮的就会,这种输频道的,他会不记得的。

女孩帮他摁了频道道了晚安就蹿回自己房间了,他一个人在客厅踱步,直到手脚都热了起来才重新躺回去,耳机里深夜电台的主持人声音放得很轻,有点像曾经某人在他耳边留下絮语,问他要不要去瑞士,开春的雪山很靓。

“今晚同大家讲的话题是,旅途,第一封来信……”

 

 

二十五那年,他爸还在生,岛田家的雀仔,他们是那么叫他的,当然这都是长辈的叫法,底下的人不敢这么大不敬,都是叫的源少爷。雀仔这个名是阿爸起的,他爸这个人名声在外,凶狠的,却给自己小儿子起了个最细的名字。他爸赐名的时候他已经半大了,记得是他爸一场寿宴,叔伯坐了一圈,推杯换盏,他爸喝得脸颊泛红,抱起他对整个宴席上的人大声宣布他的别名,他挥着手咯咯笑,转头看到他哥坐在一边,浑身僵硬,强行扯起来的唇角让他看起来像只木偶。

他后来才从照顾他的阿母那知道,家主赐名,是指定继承人的意思。

他自问无心于此事,但是能成为什么人,能做什么,他从来没有想过,逃课,然后流离在声色场所是他做得最多的。可能做烂仔也不错,反正不忧吃穿,他哥会养他的,他哥会做继承人的,他哥会……他哥最终什么也没有做。

然后,二十岁的时候,他在舞厅被卷入了斗殴,打人的人不知道他是谁,地头蛇仗着狂气把岛田家的二少爷打断了腿,差佬车的鸣笛声响了才知道收手。他被人送进医院的急诊室,幸在医生手势好,帮他接了回来。

那是他第一次被人打进医院,也是那是他第一次遇到安吉拉齐格勒。

 

第二天起床的时候哈娜都还在睡,他照例在客厅踱了两圈,去蒸了一笼流沙包和烧卖,热了牛奶,自己食了一半之后就放回电饭煲里保温。他看了看手表,回房里换了一身灰色的暗纹袍子,然后从阳台里拾出鸟笼,里面是只半大的金丝雀,温顺地啄着他手掌心的吃食。到了吃食快没了的时候,敲门声响了起来。

对方特地放得很轻,只敲了两下,他把笼子关紧之后去洗了手开门,门外站着的人很高大,异国风情的笔挺鼻梁上架着一副半圆的眼镜,来人叼着雪茄,关照地问了一句兔仔是不是还没醒。

他一边摇头小声回答一边穿好鞋往外走,对方侧了半身让路顺带给他关门,露在西装袖口外的半截手腕是明晃晃金属的颜色。

下到楼下果不其然看到他哥坐在那辆四平八稳的斯巴鲁里看平板,杰西给他开了后座的车门之后窜进了司机座位,他哥看见他坐进来只是抬头看了他一眼说了句来啦又低下头继续看平板里的文件。商务车开上出城的高架,他戴上连着智能表的耳机,打开了昨晚听到一般的电台,他把声音放得很小,能时不时听到半藏和杰西交谈的声音。

“今日不会下雨吧?”

 

 

“今日会下雨吧?”

这是她对他说的第一句话。

穿着医生袍的女人站在床边,软金色的马尾散在肩上,她的眼睛是海蓝色的,仿佛破碎的托帕石被镶嵌在金色的长睫下,她抱着平板带着笑,看见他眼都不眨地看着自己的时候又接上下一句。

“你的腿断过,以后这种天气可是要痛啊。”

他后来想起来自己当时的表情一定很傻,应该是一张张着嘴傻笑的脸,或者说是一张,半大的,情窦初开的脸。

姐姐,你是仙女吗。

对方听着他的话语先是略微吃惊地咧了嘴,扬着眉留给他一个忍俊不禁。

他开始死皮赖脸地缠上了自己的主治医师,年轻的医师是外国人,她说她大学时交换来了这座城市,便在这生了根,她外文的姓叫齐格勒,旁人便齐医生齐医生地叫她,久了,就随之了。他一会是花,一会是巧克力,出院那天都还恋恋不舍,那天他坐在诊疗室的椅子上,撩高自己的t恤,比起让人检查更似在炫耀自己的身材。

他眼睁睁看着对方,说,我们在一起吧。

齐医生也看着他,没有表情,然后闭了一下那对宝石似的眼,说,好啊。

他哥那天来接他,出乎意料地只是远远站在走廊的门边抱臂看他们,他在车上嬉皮笑脸地问他哥,那个医生是不是很靓,他哥敷衍地点点头,道,这倒是与你那些狐朋狗友不同,他怼回去,一反常态的严肃,说他是认真的。

他哥挑了挑眉,突然把震动的手机拿出来看,霎时脸色就变了,他叫司机停了车,自己开门下去,临走之前还叮嘱他不要跟过来。

他趴在车窗上看,半藏匆匆忙忙跨到马路的另一边,然后闪身进小巷了,片刻后他走出来,手上多了一个牛皮袋。他伸长了脖子,看到了小巷阴暗转角里的高大异国人,还有那人腰间个半巴掌大的形状。他哥重新坐上车,并没有和他谈及牛皮袋里有什么东西,只是叫司机继续开,然后装作接上刚才的话题那样问他齐医生是个怎么样的人。

他眨眨眼,一边露出纯良的微笑一边接上他哥的话。

 

他其他的事大多都不放在心上,,或者说别人也不觉得他放在心上,不过他还是对某些事记得很清,比如他记得第一次告诉齐格勒他爱她的时候齐格勒的笑脸,还有最后一次告诉他爱她的时候齐格勒淌满了泪水的脸。

半藏在他半梦半醒地时候碰了碰他的肩膀,他骤然睁眼,吓到了弯腰站在车门边的麦克雷,美国人问他要喝什么,他摆摆手说随意,麦克雷离开了,半晌后回来,递给他们一个托盘,自己拿了一杯坐回驾驶座,半藏看了一眼托盘里的东西,往他手里塞了一杯之后自己举着托盘也钻进前座。车子重新发动起来,他捧着半杯滚烫的热可可倒回座位,看着前座里,他哥细心地剥下玛分的纸杯底,再撕成能一口食下肚的小块递到麦克雷的嘴边。

他记得,比如他记得他哥信誓旦旦告诉他自己不爱那个警察时候的眼角强忍的湿润,比如他还记得他爸出事那天是大晴天。

大晴天的下午,热得蒸人,他插着袋兴冲冲地往家里跑,他要在傍晚前收拾好自己,他有一个饭局,他的口袋揣着银行卡,他的手里拽着一个丝绒面的小盒子。他蹿进老屋的侧房,他哥的房间贴着他的,平日都有佣人打扫,眼下这大宅子里却一样一般,了无人烟。他探头张望,想要叫人来备好热水,他哥突然出现了,面无表情,眼神空洞。

他盯着他,无数刀子仿佛要从深潭一般的瞳仁中穿刺而出,他颤颤巍巍地喊了一声阿哥。

源氏。

他抖了抖,他长那么大,这是他哥第一次这么叫他。

父亲,出事了。

他僵硬在原地,彷徨充斥了整个心脏。他想飞出去的鸟笼,终究是崩塌了,碎得成灰。

我是不是自由了?

他为自己的想法抖了抖,突然他哥眼尖看到了他手里的东西,从小便相对清秀的人拽住他的手腕,力道大得生生捏出白痕。

这是什么?

他声音嘶哑压抑,仿佛从地府里爬出的恶鬼。

你要走?连你都要走?

他哥猛地把他掼在地上,修习弓道的有力双手死死钳住他的脖颈。

他背叛了我!现在连你都要背叛我?!

阿爸死了!全部人都要死了!你我都要死的!

他觉得意识逐渐模糊,但是滴在脸上的水滴依旧明显,他那个不可一世的阿哥哭了,狰狞的青筋上淌着咸苦水。

杰西麦克雷……岛田源氏……你们通通都要背叛我……

他喘着气,不知哪里生来的力气,一用力把他哥推开了,他跳进自己的小车,发了疯似的往医院赶。他冲进办公室的时候齐格勒还在给人看病,看着他冲进来便抓着他的手问他怎么了。他双膝一软跪了下来,抓着她的手说,我们走吧,安吉拉我们走吧,我们去瑞士吧。

女人看着他,握住他的手,眼泪猝不及防地淌过那张精致的脸,她说我爱你,我爱你,而并没有说,我们走吧远走高飞吧。他们约定了在机场等对方,他们要一起离开,他们要一起和这些事说再见。

当天晚上他没有回家,买齐了临时要用的东西之后就在医院附近的酒店租了一晚房,他流着冷汗入睡,第二天一早便飞奔上的士往机场的方向奔去,他在离境大厅等了八个钟,等到改签,机场里大型的显示屏上滚动着新闻,他无心去看,只略微听到什么枪击和警员丧生,然后他的手机响了,他哥的名字出现在上面。

不应该接的,他这么告诉自己,手却鬼使神差地把电话接了起来。

听筒的那一头,他哥的声音依旧沙哑沉重,了无生趣,他哥说,安吉拉齐格勒她——

 

他们把车停在墓园的门口,他进去前半藏从车尾箱拿了一个盒子和一束花,盒子里装的是满满一盒雪绒花和红玫瑰,他哥每年给他准备的,而另一束是白百合,用浅绿色的丝带扎着。他看了他哥片刻,在他哥惊讶的神色之中接过来,这束花他备了十年,而之前他十年都没接。

两个老男人靠在车里看着往墓园的人越走越远,麦克雷把半边窗开了一半散烟味,他越过自动波给了副驾驶座的人一个吻。对方为他嘴里的烟味皱起了眉,但习惯性地又吻了回去,片刻后他们放开了对方。

“安吉拉齐格勒,你还记得她是个什么样的人吗?”

麦克雷扭头看了看提问的人,他眯了眯眼,又搁起镜框揉了揉鼻梁,咀嚼半分后,他说,我记得——

他记得第一次见到那个女人是在新案揭卷会议,那天人头涌涌,总局办公室里都是人,他被他上司带到一个偏僻的小会议室,推门进去就见到扎着马尾穿着风衣的利落的人。她捧着厚厚的医科书一边听着上司的任务布置一页一页翻着,软金色的长发淌在肩上,泛出的金属光泽看起来像厚厚的坚甲。

他难以想象一个看着柔弱的女性要如何承担下这个位置,那双修长的手应该只适合做细致的功夫,比如,手术刀?而不是抓枪,他两度着这双手,不,不应该拿来抓枪。

那双手突然伸到他的面前,他回过神来才发现上司已经交代完工作退出去了,生下来的女人朝他伸了手,以后就是合作关系了,我想我们可以先熟悉一下,对方这么说着,一边又把手往前了一点,充满了自信和生气。

半藏从怀里摸出一个烟盒,细长的白条被叼在他嘴里总有点文质彬彬,他们靠近对方,用烟头燃着的部分点了烟。他呼出一口白气,边听着麦克雷的低语边看它散在走风里。

最后见到这个女人的时候,是在医院的太平间,上头说事情要盖下来,本来就走在暗处的事,最终都只能在暗处结束。

除了他没有人参与到这场无人知晓的哀悼会,他的上司只是匆匆来看了一眼便去继续解决岛田家崩塌引起的火拼上了,留下他一个人坐在冷冻室的长廊上。医师走进了看了他一眼,然后把病床推了出来,揭开了小段盖布。

闭着眼的人马尾散了下来,不似以前的干练,合上那双宝石般的眼睛竟然让她看起来更加柔软。他深呼吸,进入鼻腔的尽是消毒水的味道,竟然和那人原来的如出一撤。他又想起她的眼睛,还有另一个,他背叛了的人的眼睛,然后他掰着病床的边缘,跪在地上失声痛哭。

 

他缓慢地步上那些台阶,钝痛萦绕在关节,使他一直走不快,要下雨了吧,他想,并祈祷着哈娜的婚礼不会在雨点中进行。最后走到正确的墓碑前时他已经出了一点汗,他站在那里,任由开春落下的花盖了他的脚跟,再等等吧,他想,不等了吗?

他闭上眼,再睁开,接着把花都放到墓碑前。

走吧。

 

哈娜婚礼那天也是大晴天。

他照例早早地起了床打理好自己,穿上女仔给他准备的西装,他在柜筒里拿出收好的丝绒盒子,把戒指串在银链子戴到身上。他还喂了鸟,悠闲地等着时间到点,才拎着鸟笼和风一般蹦起来的女仔上了麦克雷的车。

哈娜要了一个甜蜜蜜的湖边婚礼,大草坪上充满了蕾丝边和粉红色的花瓣,还特地定了好多粉红色的兔子,合着喜糖一起给了来宾一人一个。她的对象也是个音乐人,在她出道的时候认识的,同样年轻,又真诚。他牵着哈娜走进礼堂,缓缓步过左右的人,半藏和麦克雷在上宾的椅子里看着他,他回了一个挑衅的眼神。

他在礼成之后一个人回到后台,拾起了他冷落了一个上午的鸟笼,一步一步走到湖边,他戴着的耳机里还在响着无意义的絮语和音乐。

“我们今日的话题是,下一站——”

他打开鸟笼,小巧的雀鸟站在他的手心,他微微扬手,金丝雀展开翅膀,向天空飞去,明黄色的羽翼被照耀着,洒下一片软金色的光。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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